香港缅怀张国荣，粉丝追忆偶像深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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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# 愚人节的花海：香港街头那场持续二十二年的告白
四月的香港总是湿漉漉的。文华东方酒店门口的花束越堆越高，白色马蹄莲沾着水珠，粉色玫瑰被透明玻璃纸细心包裹，手写卡片上的字迹被雨水晕开又干涸。穿黑色风衣的女士蹲下身，把一束白菊轻轻放在台阶边缘，起身时抹了抹眼角。这是她第十八个愚人节来到这里，从2005年第一次跟着大学同学冒雨前来，到现在带着读中学的女儿一起。”那时候我总想不通，为什么偏偏选愚人节。”她转头对女儿说，声音很轻，”后来听他的《陪你倒数》才明白，他早就把答案都唱给我们听了。”
铜锣湾利舞台广场临时搭建的纪念展厅里，玻璃展柜的射灯把黑胶唱片照得发亮。1985年发行的《为你钟情》纪念版被摆在正中央，封面上张国荣穿着白色西装，领口别着朵红玫瑰，眼神温柔得像要望进人心里去。旁边几个染着紫发的年轻女孩举着手机拍照，突然有人轻声哼起”为你钟情，倾我至诚…”，其他几人立刻跟着合唱起来。她们中最小的出生于2003年，从未经历过偶像在世的年代，却能把每句歌词都咬得极准。”我妈说我抓周时碰到的第一件玩具就是哥哥的CD盒，”扎着脏辫的姑娘笑着说，”家里所有亲戚都知道我喜欢他，去年生日礼物收了七张不同版本的《红》。”
星光大道旁的露天放映区正在放《阿飞正传》。雨棚下挤满了人，后排撑着伞的观众不时踮起脚尖。放到旭仔对着镜子独舞那段，人群里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泣声。穿校服的男生偷偷用校服袖子擦眼镜，旁边递来一包纸巾，是素不相识的阿姨。”我第一次看这片子是在深圳打工的录像厅，”阿姨的普通话带着湖南口音，”银幕上他说这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，我眼泪唰就下来了。那天我刚刚被服装厂辞退。”银幕蓝光映着她眼角的细纹，此刻与二十多年前录像厅里那个哭泣的少女重叠在一起。
傍晚时分，中环天桥下出现个抱着吉他的年轻人。他脚边立着块纸板，上面印着《风继续吹》的歌词。刚开始只是零星几个人驻足，后来渐渐围成圆圈。当唱到”我劝你早点归去”时，人群突然变成大合唱，有粤语、普通话、英语甚至日语的声音交织在一起。穿西装的白领松开领带跟着打拍子，推着买菜车的阿婆停下脚步，保温袋里露出半截芹菜叶子。天桥上路过的外国游客好奇地举起相机，他可能永远无法理解，为什么这群陌生人会为二十多年前逝去的歌手齐声歌唱。
夜色渐浓时，香港文化中心的台阶上亮起星星点点的烛光。有人带来老式录音机播放《明星》，沙沙的磁带声里，穿旗袍的女士跟着旋律轻轻摇摆。”89年红磡演唱会，他唱这首时穿着睡袍从升降台出现，”她抚平旗袍上的褶皱，”我坐在山顶位，看他小得像粒芝麻，但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。”烛光映着周围年轻人专注的脸，那些通过数字修复视频认识张国荣的00后们，此刻正用全新的方式触摸着历史。
凌晨的文华酒店外，清洁工人开始小心地整理花束。他们熟稔地把被雨水打湿的卡片收进防水箱，这是酒店与荣迷会多年的默契。转角便利店的值班店员数着刚补货的白色蜡烛，对同事说：”明天得再订三十包，年年都不够卖。”马路对面，通宵营业的茶餐厅里，几个荣迷正在翻看刚买的纪念相册，热奶茶的白雾模糊了相片上青年张国荣飞扬的眉梢。窗外有夜班巴士驶过，车身上巨幅广告里的电影角色对路人永恒微笑着，那是2000年拍摄的《恋战冲绳》剧照。
天快亮时，最后一批守夜的歌迷互相搀扶着站起来。有人指着维多利亚港的方向惊呼——晨雾中，一艘亮着彩灯的观光船缓缓驶过，船身LED屏滚动播放着《我》的MV片段。穿皮衣的男生突然冲向栏杆，举起手机时差点碰倒咖啡杯。镜头里，张国荣穿着贝壳裙在舞台上旋转，画外音是他生前采访的录音：”其实我整个演艺生涯，最正的事情就是能够做到一个榜样，令到更多人知道，做好自己。”海风把这句话吹散在四月潮湿的空气里，而岸边的人们举着各式拍摄设备，屏幕的冷光映亮每张虔诚的脸。这场景像极了二十二年前那个绝望的黄昏，只是此刻的镜头全都对准了生者与逝者对话的瞬间。
